# 第二十七章 旧码头
零点前的海风带着柴油味,像巨兽打喷嚏。我提前半小时到,把背包反背在胸前,拉链只开一条缝——打火机、竹签、硬盘,一触即得。
旧码头荒废多年,吊车悬臂锈成暗红色,像被剖开的血管。我踩在混凝土裂缝上,每一步都发出空洞的回声,仿佛地面下藏着空棺材。
我靠在一根灯柱下,灯早不亮,只剩电线头在风中摇晃,像被割断的喉管。我打开手机——依旧飞行模式,相机对准自己,录了一段预留言:
“如果我回不来,硬盘在背包左侧夹层,里面有三座黑楼的照片和教程,谁捡到谁继续烧。”
录完,我合上手机,对黑暗说:“出来吧,等纸等人都累。”
话音落,吊车悬臂后走出一个人影。鸭舌帽、口罩、独眼,正是前夜那位。他右手插兜,左手拎个长方形物体,用黑布裹着,像画筒,也像刀鞘。
我们隔着五米站定,风在中间打旋,卷起碎纸和塑料。他先开口,声音被海风吹得七零八落:“怕吗?”
我笑:“怕火还是怕纸?”
他左手一抖,黑布掀开——是一卷厚纸,A3尺寸,边缘毛糙,像手工裁的。他把纸递过来,示意我接。我没动,竹签已滑到掌心,尖头对准纸卷:“先验货。”
他点头,把纸展开,只露一角——上面用朱砂印着我的黑白遗照,嘴角裂到耳根,旁边一行小字:最终契约,乙方空。
我冷笑:“又是老套路。”
他却把纸调转,背面朝我——那行字旁边,多了一枚新鲜指纹,螺旋形,像未点燃的引线。指纹下写着:自愿让渡人——林婉婷。
我脑袋“嗡”一声,瞳孔骤缩。他趁机把纸卷抛向我,我下意识接住,纸面冰凉,像刚从冰箱取出。指纹却烫手,仿佛有电。
“她自愿按的。”他声音低沉,“只要你签字,脸归你,人归你,债清零。”
我攥紧纸卷,指节发白:“她在哪?”
他抬手,指向海面。远处,一艘小渔船亮着昏黄灯,船舱里隐约坐个人影,绿裙子,被海风掀起一角,像薄荷旗。
我喉咙发紧,却强迫自己冷静:“我要听她亲口说。”
他耸肩,从兜里掏出一只对讲机,按下通话键。海风立刻送来熟悉的声音,带着电流的沙哑:
“周遥,别签字,别过来——”
话没说完,信号被切断,只剩滋滋盲音。他摊手:“听清了?自愿,但反悔也无效。”
我抬眼看他,目光比海风还冷:“你们用纸绑架人,再用火逼我签字,算盘打得真响。”
他摇头,声音忽然变软,像广告配音:“我们只是满足需求。你想要脸,她想要你安全,我们成全。”
我嗤笑,把纸卷慢慢展开,露出整张合同——末尾空白,等名。我却抬手,把纸高举过头顶,让海风穿透它,呼啦啦响。
“想要我签字?”我盯着他,“可以,先问它答不答应。”
我左手掏出打火机,“咔哒”点燃,火苗舔上纸角,瞬间卷成火炬。火光照亮他独眼,里面第一次出现慌乱。
纸卷燃烧,我顺势朝他脸一抛,火团在空中翻滚。他后退两步,抬手去挡,火却落在他左肩,纸灰像黑雪,粘在他外套上,继续烧。
我趁机冲刺,竹签照他胸口就刺,“噗”一声,签子透体而过,却毫无阻力——他整个人“哗啦”塌陷,变成一张空心纸壳,外套、帽子、口罩,全空,像被抽走灵魂的灯笼。
纸壳落地,火继续烧,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噼啪。我抬头,那艘渔船灯光瞬间熄灭,船舱人影不见,只剩绿裙子被风卷起,飘进海里,像一条逃生的薄荷蛇。
我喘着气,对燃烧纸壳吼:“替身用完就扔?老子还没玩够!”
回答我的,只有海风和火声。我却笑了,笑得比火还大:“纸人贷,你怕火,更怕我不要脸!”
我抬脚,把燃烧纸壳踢进海里,火团在空中翻滚,最后“嗤”地熄灭,化作一团黑灰,被浪卷走。
我站在码头尽头,对黑暗竖起中指:
“下一局,我点火,你接好!”
海风呼啸,像回应,又像告别。我转身,大步离开旧码头——
竹签还在,火机还有油,
游戏才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