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 第三十章 终章:遗照落地
三天后,清晨七点,我戴着口罩站在写字楼大堂。玻璃幕墙外阳光刺眼,里面却冷气森森,好像整栋楼被纸包着,一戳就破。
我手里拎着一只空白快递袋——昨天夜里,我自己写收件人、自己贴单号,又自己从快递站截回来。袋子里只剩一张铜版纸:火焰中央,印着纸人贷的黑白logo,嘴角裂到耳根,下面一行小字——
“卖火人送终,请签收。”
前台小姐正低头拆包裹,桌上堆满同款火红快递袋,全是前天我寄出的“火葬帖”。她每拆一封,脸色就白一分,火纹反光在她瞳孔里跳,像给死人化妆。
我走过去,把最后一只袋子轻轻放桌上:“还有一份,别漏签。”
她抬头,眼神发直,声音发抖:“这……这是恶作剧吧?”
我笑:“不恶,只剧终。”
说话间,电梯门“叮”一声打开,里面走出几个穿白衬衫的男人,脸被纸糊得平整,没有五官,只剩两枚腮红,像批量生产的客服。他们抱着纸箱,箱上贴着遥纸品牌logo,一路往前台走。
我侧身让过,把鸭舌帽压更低。纸客服们站定,开始收包裹,动作整齐——拆开,倒出传单,对着火光logo鞠躬,像给领导上香。最后,他们把传单塞进碎纸机,机器“咔哒咔哒”转动,却喷出火星,纸屑还没落地就燃起来,火苗顺着纸箱爬,眨眼爬上他们袖口。
纸客服不喊疼,只低头,任火把自己烧得卷边、发黑、成灰。灰落在地毯上,像给地板盖了层薄雪。前台小姐尖叫,保安冲过来,灭火器一顿乱喷,白沫盖住了火,也盖住了灰。
我趁乱,走向电梯间,按下负二层——地下机房。门合拢前,我回头望:碎纸机还在转,火星不时跳出,像垂死挣扎的萤火虫。我知道,那是纸人贷最后的备份,被火反噬,烧给自己看。
电梯下到负二,门一开,潮湿的热浪扑面而来。这里没装修,水泥墙裸露,头顶管线密布,像被剖开的血管。我循着指示牌,找到弱电井,门被锁,但锁是新的,钳子一拧就断。
里面空间不大,机柜排排站,红灯闪成一片,像深夜红绿灯。我打开背包,取出最后半瓶酒精,沿着机柜底部浇一圈,又掏出何奎给的最后一粒“焚魂硝”,扔进酒精里。
火机点燃,我退后三步,火苗“轰”地窜起,青中带蓝,像鬼火舔纸。机柜外壳迅速卷边,硬盘炸裂声此起彼伏,“噼里啪啦”像放鞭炮。我抬头,天花板摄像头红光闪两下,终于熄灭——纸人贷的“眼”,瞎了最后一双。
我转身离开,电梯已断电,我走楼梯,一层一层往上爬,身后热浪追着我脚后跟,像替谁送行。爬到一楼,我推开防火门,大堂已乱成一锅粥:消防警铃大作,保安指挥疏散,白领们抱着电脑往外跑,脸上全是看热闹的表情——没有小火苗,没有腮红,只有惊慌和好奇。
我混入人群,走出大门,阳光正好,照在皮肤上,暖得发疼。我回头望,写字楼玻璃幕墙映出我的影子——完整、有五官、没有裂笑,左眉那道疤在阳光下红得像一枚雷管。
我抬手,对影子敬了个礼,轻声道:
“任务完成,下线。”
我转身,走进人流,脚步比来时轻。身后,消防车的鸣笛由远及近,红蓝灯旋转,像给纸人贷送终的纸钱。我没回头,也没拍照,更没发社交动态——纸人贷靠注意力活,我就让它在无人注视中死去。
我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,红灯亮,我停下。风从背后吹来,带着焦糊纸味,却不再冰凉,而是像刚晒过太阳的棉被,暖烘烘的。
我低头,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快递袋留下的铜版纸——火焰中央的纸人贷logo,已被我折成纸飞机。我抬手,对准天空,用力一掷:
纸飞机在风中滑翔,越飞越高,越飞越轻,最后“噗”地一声,被一辆路过的洒水车溅起的水花打中,瞬间湿透,沉甸甸落在地面,被车轮碾过,碎成黑灰。
我抬头,红灯转绿,行人涌动。我迈步,走进人群,像一滴水回到海里。
纸人贷的遗照,
终于落地。
而我,
终于自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