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 第十六章 上线

我那一嗓子把旁边小孩吓得气球都飞了。林婉婷笑得弯腰：“上线就上线，别喊得像游戏开服。”我也笑，心里却真像重启：服务器是我，账号是我，版本号——纸人贷终结版。

陪婉婷吃过宵夜，我送她回家。巷口路灯闪了两下，像旧电视信号不稳，我下意识挡在她前面——PTSD了，总担心纸灰从灯罩里飘出来。她拍拍我手臂：“没事啦，城市电压不稳而已。”我讪笑，手心全是汗。

回到出租屋，我第一件事把全部窗帘拉开，让月光照进来。三个月来，我第一次敢正眼看月亮——它不再像纸钱，就是月亮，冷但干净。我冲它举杯，矿泉水也能喝出茅台的豪情。

可自由的味道没持续两秒，手机“叮”一声，一条银行短信跳进来：

【工商银行】您的账户于21:47转入人民币 38,700.00元，备注：综合保险理赔-“纸人贷意外受益”。

我愣住，钱数正好是我当年欠的零头。世间事，哪来这么多巧合？

我拨银行客服，机器人甜美回复：“理赔材料齐全，合法合规。”我问谁申请的，答：投保人周*遥，证件号匹配。挂电话，我后背发凉——纸人备份清了，可有人用我名义又走了一趟保险，替我把账抹平。抹平是假，留尾巴是真。

我盯着屏幕，忽然发现转账前有一笔0.01元测试金，付款方名称：遥纸品牌管理有限公司。得，兜兜转转，还是那帮阴魂。

我点了根烟，没抽，就看它燃。烟灰一截一截掉，像旧合同被撕下的边。我意识到，纸人贷总部虽毁，可它的“品牌”还在人间有壳，有壳就能借壳还魂。只要有人签字，它就会像回声一样，重新开机。

烟燃到滤嘴，我掐灭，打开笔记本，新建文档，标题打：《纸人贷死亡调查报告》。我决定把这段经历写下来，发公众号、发知乎、发所有能发的平台——让下一个“周遥”搜索关键词时，能看到火光，而不是只剩纸灰。

写稿写到凌晨三点，窗外下起小雨，雨打空调外机，“嗒嗒”像旧式打字机。我伸懒腰，忽听“叮”一声，微信新朋友申请：

昵称：007

验证消息：脸好用，谢谢惠顾。

我手指瞬间冰凉，点通过——对方头像一片灰，朋友圈只有一条分享：遥纸品牌招聘风控专员，弹性工作，无需露脸，签字即可上岗，日结高薪。

我盯着屏幕，胸腔里那根早已熄火的竹签疤，突然跳了一下，像被远程按下开关。我冷笑，回了句：

“兄弟，出来混，迟早要烧的。”

发完，我关掉微信，打开文档，继续敲字——

【纸人贷没有终点，只有续贷。

如果你也收到0.01元测试金，

别签字，别回复，

来找我，我教你点火。】

敲完最后一个句号，我合上电脑，走到阳台。雨更大了，纸灰不可能再飞起。我对着黑夜点燃最后一根烟，这次真正吸了一口，吐出的雾被雨瞬间打碎。

“来吧，老子随时在线。”

我转身回屋，把烟按灭在窗台，雨水冲过来，黑色烟丝顺着排水孔流走，像一条被冲散的签名。我关灯，上床，闭眼——

这一次，没有纸声，没有回声，只有雨。

雨声里，我听见自己的心跳，平稳、结实、只属于我。

纸人贷终结了，可故事还在——

明天，太阳照常升起，

而我，

将带着这块疤，

继续做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