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 第二十八章 海火余灰
我离开码头,没回头。海风把柴油和焦糊味卷进鼻腔,像替谁哭丧,也像替谁庆生。独眼纸壳被我一脚踹进浪里那一刻,我明白:纸人贷再次丢掉一张替身,可真正的“总部”还藏在暗处——用绿裙子当饵,用渔船当戏台。
我必须让它也尝尝被火烧的滋味。
凌晨一点,我拐进24小时自助银行,把湿透的外套塞进垃圾桶,只留一件黑T。手机依旧飞行模式,打开离线地图,放大那片海域——旧码头外三百米,有一条废弃海堤,堤尽头是座导航灯塔,自动太阳能供电,地图上标记为“闲置”。
闲置?却能瞬间熄灯、放人、收船。我冷笑,灯塔比渔船更像指挥台。
我骑车沿海堤公路往南,导航灯一闪一闪,像给纸人指路的瞳孔。我停在堤下,把单车藏进草丛,从背包掏出剩余装备:半瓶酒精、折叠铲、防水手电,以及——何奎留给我的最后一根鹤羽管,里面装着“焚魂硝”。
海堤风大,浪拍混凝土,“哗啦哗啦”像无数纸手在鼓掌。我压低身体,贴着堤岸往前摸。灯塔越来越近,白光旋转,每一次扫过,都在海面切开一道银缝。
我躲进塔下阴影,侧耳听——塔内没有电机声,只有低频电流“滋滋”,像巨兽打鼾。我绕到后门,铁门虚掩,锁头被钳断,痕迹新鲜——有人比我先到。
我掏出手电,咬在嘴里,轻推铁门。塔内旋梯狭窄,铁锈味混着潮气,像钻进巨大罐头。我上到第二层,听见说话声——
“……火已收集,下一步‘引燃’市区,让注意力回笼。”声音平板,却带电子混响,像客服机器人。
我屏息,贴墙探头。塔心平台摆着一台简易服务器,机柜上贴着logo:遥纸品牌。几个穿黑衣的人围在屏幕前,脸被光照得惨白,五官却模糊——不是人脸,是纸面具,空白无眼。
我目光扫过,落在角落——那里挂着一条绿裙子,正是码头出现过的“林婉婷”诱饵,此刻空荡,只剩衣架。服务器旁,摆着一只透明真空袋,袋里塞满焦黑纸屑,标签写着:海火样本。
我瞬间明白:纸人贷在收集“火”本身,把反抗做成新商品,下一步就是“卖火”——让全民买小火苗NFT,再割一轮注意力。
我胸口那道竹签疤猛地一跳,像被远程按下开关。我悄悄拧开鹤羽管,把“焚魂硝”全倒进酒精瓶,轻轻摇晃——火怕火,更怕火被利用。
我抬手,把酒精瓶朝服务器机柜顶端泼去,液体顺着散热孔灌进去,“滋啦”一声,白烟冒起。纸面具们齐回头,空白脸朝我“望”来,却慢半拍。
我按下打火机,火苗刚窜,“轰”地一声,机柜内部炸出青火,像被点燃的烟花盒,纸面具们瞬间卷边、发黑,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噼啪。火光照亮塔壁,映出我影子,完整、有五官、没有裂笑。
我转身就跑,身后“砰砰”连响,服务器硬盘炸裂,火舌顺着电缆爬上塔顶,自动旋转灯“咔”地卡住,白光定格在海面,像给黑夜点了盏长明灯。
我冲下旋梯,撞开铁门,跳下海堤,浪头扑来,打湿裤脚,却浇不灭塔内火。背后,导航灯终于“啪”地爆裂,玻璃碎片像纸灰,纷纷扬扬落在海面。
我抬头,灯塔顶端冒出黑烟,被风卷成巨大问号,像替谁质问:
“火,究竟是武器,还是商品?”
我对着问号竖起中指,无声开口:
“火是刀,
谁想卖它,
我就先卖他的坟!”
我转身,走进黑夜,脚步比来时更稳。
灯塔在身后燃烧,像给海面点了一柱高香。
我知道,纸人贷的“火收集计划”被我烧了,
但真正的终局,还在更深处——
下一局,
我卖火,
不收钱,
只收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