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 第二十一章 断网日

我给自己定了条死规矩：太阳不升到阳台栏杆，不开手机。

可城市醒得比我早，六点整，楼下快递站就开始扫码，“滴——滴——”像催命心跳。我翻身用枕头捂耳朵，还是听见对面楼的小孩在背广告词：“烧完合同，就来买火！”声音脆生生的，却渗人——纸人贷把梗编进儿歌了。

我踹开被子，冲窗户吼了一嗓子：“别背了！那是咒语！”

童声停了，没过三秒，家长开骂：“神经病啊！孩子背英语单词，关你屁事！”我愣住了——纸人把广告包装成英语启蒙，连成年人都分不清真假。

我深刻意识到：断网，要先断声。声音污染比屏幕更无孔不入。

我洗漱完，把房间所有发声设备拔掉：音箱、电视、智能门铃，甚至冰箱的提示音也被我贴了三层胶带。屋里瞬间静得像被按进水里，只剩窗外鸟叫和心跳。

我打开离线笔记本，插入U盘，把《流量炼狱自救指南》复制进SD卡，准备做第一批实体传单。打印前，我特意关掉WiFi，拔掉网线，用本地驱动，防止后台被远程篡改。

打印机“咔哒咔哒”吐出纸张，黑白文字，没有火、没有表情，只有一句话：

“点击＝签字，别再给纸人贷续命。”

我打印了五百份，裁成小张，塞进背包，又带上浆糊、双面胶、一次性口罩。今天任务：把传单塞进每一部电梯、每一台共享单车、每一个快递柜，让线下世界覆盖线上梗。

九点，我出门。太阳正好，小区绿化带还沾着夜雨，像给世界上了一层浆。我深吸气，感觉肺被洗了一遍——原来断网后的空气，自带甜味。

电梯里，我贴上第一张传单，位置正对摄像头。贴完，我对镜头竖中指，无声开口：“拍吧，老子没脸给你做表情包。”

步行到地铁口，我避开扫码单车，走到最角落那排机械密码锁旧车，把传单塞进车筐，再用透明胶固定在车把。只要有人低头开锁，就能看到那句提醒。

快递柜区域最热闹，取件扫码声此起彼伏。我蹲在最中央柜门，贴上传单，刚起身，就听见背后“滴——”一名女生取完件，顺势扫了传单一眼，皱眉：“纸人贷？什么东西。”

我回头，低声答：“别搜索，别点击，就是帮大忙。”女生愣住，我压下帽檐，快步离开。声音不友好，但种子已撒下。

中午，我蹲在便利店后门吃饭团，顺便数手机——飞行模式，短信仍不停跳出：

【您有4条未读推送，点击查看“小火苗”爆笑合集】

信号关不掉运营商通道，这是基础设施，我懂。但人可以选择不看。我把手机反扣，继续啃饭团。

下午三点，传单还剩几十张，我走到市图书馆。馆里没信号屏蔽器，却天然安静，人人低头看书，屏幕亮度调到最低。我把传单夹在金融类书架《消费信贷原理》里，封面朝外，位置显眼。只要有人翻书，就会看到那句警告。

离开图书馆，我路过广场，大LED屏正在播综艺，嘉宾突然齐喊：“烧完合同，就来买火！”观众哄笑。我停下脚步，从背包侧袋掏出一只马克笔，对着广场管理亭的封闭玻璃，写下一行反体大字：

“点击＝签字，别让火成为广告！”

写反体，是为了让监控录像左右翻转后，才能看清内容，增加传播成本。写完，我闪进人群，帽子压到眉心。广场保安冲出来，只看到玻璃上歪斜的字迹，和一地散乱的传单。

傍晚六点，我回到小区，传单发完，背包空了，心却满了。我爬上顶楼天台，俯瞰半座城市，霓虹闪烁，像被撒了一把彩色纸屑。我深吸口气，掏出手机——依旧飞行模式，未读推送99+，全红点点，像溃烂的痘。

我打开相机，对准自己，录了一段离线视频：

“我是周遥，曾欠纸人贷一张脸，今天开始，我断网、断点击、断注意力。

如果你也受够了被火当梗玩，就把手机调飞行，把小火苗表情包全删，今晚十点，各自关灯，让纸人贷黑屏。

别点赞、别转发、别评论——

沉默，就是最大的火。”

录完，我把视频存进U盘，拔掉，手机直接关机。随后，我点燃今天留下的一张空白传单，火苗升空，像给城市点了一盏极小的灯。

我对着黑夜，轻声道：

“断网日，开始。”

火光跳动，映着我完整的影子，没有裂笑，没有腮红，只有一张人脸，和一颗不想再被签字的心。

我抬手，对远处林立的高楼竖起中指，无声开口：

“纸人们，听好了——

从今天起，

注意力停电，

你们，

黑屏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