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姐姐……我来接你回家……”

那声音甜得发腻，像腐烂的草莓榨出的汁液。防化服队员们突然集体僵住，架着我的手臂像被冻住般凝固。队长面罩下的呼吸声变得粗重，脖颈侧缘的皮肤下，神经束的搏动频率骤然加快。

通风管道的阴影里走出个身影。白色护士服沾着黑绿色霉斑，裙摆下露出的小腿皮肤布满蛛网状菌丝纹路。她戴着印有疾控中心徽章的口罩，但眉眼弯出的弧度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——是妹妹苏念！可她的右眼瞳孔泛着不自然的灰白，左眼却清澈透亮。

“编号07培养基情绪不稳定。”妹妹的声线平稳得像录音播放，手指却神经质地抠着护士服口袋边缘，“需要立即送回主培养室进行神经安抚。”

队长后退半步，防化靴碾碎地上半凝固的菌浆：“苏念专员，污染区尚未完成消杀……”

“消杀？”妹妹突然咯咯笑起来，口罩边缘渗出粉红孢子雾，“张队长是在担心……你的接种体排异反应吗？”她指尖划过队长防护服袖口，那道「培养基编号∞」的纹身正在皮下蠕动。

我胸腔里的菌核猛地撞击胸骨！剧痛中闪过记忆碎片：妹妹被推进手术室时，麻醉面罩下睁大的左眼；疾控中心档案室里，写着她名字的神经共生体接种同意书；还有江临临终前嘶吼的真相——“她们姐妹的神经频谱……是完美的双生培养基！”

“姐姐总是不听话。”妹妹的护士鞋踩过江临冻结的血泊，菌丝从鞋底蔓延而出，像活物般缠住队长的防化靴，“上次你擅自挖掉右眼，害得主网络断了三天信号。”

队长突然抽搐着跪倒在地。防护服背部裂开蛛网状缝隙，灰白菌丝从裂缝中爆出，像被惊扰的蛇群般袭向我！妹妹轻轻吹了声口哨，那些菌丝便温顺地伏在她脚边，顶端裂开星形口器，发出吮吸般的声响。

“别怕，只是清理失败品。”她弯腰捡起队长掉落的注射器，针尖沾着的液体泛着珍珠光泽，“这是新培育的神经稳定剂，比江临用的版本温和多了。”

液氮余雾中，其他队员像被按了暂停键。他们的防护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菌丝分解，露出下面布满灰斑的皮肤。有人脖颈后嵌着微型冷冻装置，和江临颈动脉上的一模一样。

“你看，大家早就是一家人了。”妹妹的针尖抵住我锁骨下跳动的位置，“只是姐姐总想逃……就像小时候玩捉迷藏，每次都要我找好久。”

针管推入的瞬间，菌核在胸腔里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。视野被撕成碎片：左眼看见妹妹口罩下滑落的半截蟑螂尸骸，右眼共感到通风管道深处搏动的肉粉色培养囊；前额叶闪过疾控中心地下十八层的环形实验室，后脑勺却浮现海边礁石群下埋着的尸骨档案袋。

“回家吧。”妹妹拔出的针头带出血丝，菌丝立刻缠上去吮吸，“今晚要做神经共鸣升级……听说要接入‘母亲’的主意识了。”

她所谓的“家”是焚化炉侧壁滑开的暗门。门内墙壁由搏动的菌核堆砌而成，天花板垂落黏稠的神经索。三个冷冻舱呈三角形排列，舱盖上分别刻着：

苏软·初代培养基

苏念·共生协调体

宋晚·主意识载体

“惊喜吗？”妹妹敲了敲宋晚的舱盖，玻璃下浮着张与我别无二致的脸，“母亲一直用你的脸……是不是很亲切？”

菌核突然在我胸腔里炸开剧痛！无数声音在脑髓里尖啸：江临的忏悔、防化队员的哀嚎、还有妹妹小时候的哭喊——“姐姐！别让他们抽我的脊髓！”

冷冻舱液面突然沸腾。宋晚的眼皮颤动，左眉梢红痣渗出血珠，在防腐液里晕开成菌丝状的图案。妹妹陶醉地贴近观察窗：“母亲说……这次要给你换颗不会腐烂的心。”

暗门突然被撞开！满身菌浆的防化队长爬进来，手举着滋滋作响的爆破装置：“苏念！你说过……完成这次回收就给我解除接种体……”

妹妹头也不回地甩出护士帽。普通布料在空中裂变成菌丝网，裹住队长的瞬间将他融化成粉红黏液。黏液蠕动着爬向宋晚的冷冻舱，被神经索吸收殆尽。

“总有人认不清自己的培养基本质。”她叹气摇头，转向我时灰白右眼突然爆开，菌丝触手卷住我的手腕往冷冻舱拖拽，“别让母亲等急了，姐姐。”

抵抗中我抓破了她的口罩。露出的下半张脸上，嘴唇缝合线正在渗血——和宋晚坠海尸体照片上的伤口一模一样。

“你……到底是苏念还是……”菌丝缠上喉管，窒息感让质问变成气音。

妹妹的缝合线突然崩开，嘴角裂到耳根：“我们……不都是母亲的孩子吗？”

冷冻舱盖滑开的瞬间，我瞥见舱内悬浮着的……竟是妹妹小时候最爱的布娃娃。娃娃左眼钉着颗琥珀纽扣，右眼窟窿里钻出条沾血菌丝。

菌核在胸腔里发出最后一声哀鸣。彻底失去意识前，听见妹妹哼着幼时的摇篮曲：

“睡吧……睡吧……明天的眼睛……会更亮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