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急灯的红光像垂死者的脉搏,在实验室里忽明忽灭。我瘫在控制台旁,呕吐物的酸臭混着血腥味堵在喉咙口。右眼窟窿空荡荡的,残留的神经随着心跳突突抽痛,而左眼——那枚属于宋晚的琥珀色角膜深处,灰斑正像滴进清水的墨汁般缓缓扩散。
“咔哒。”
头顶传来金属摩擦的细响。我猛地抬头,看见悬挂的玻璃罐正在轻微晃动。罐子里那些苏软克隆体的尸体,眼窝里的菌丝突然开始蠕动,像苏醒的蛇群般扭向同一个方向——冷藏库的暗门。
裤袋里的手机屏幕早已漆黑,但视网膜上却浮现出血红的乱码残影: 「记忆回溯完成……神经共鸣激活……」
「宿主识别:苏软-2018……菌核种子已植入……」
是菌核临死前释放的记忆污染!我捂住左眼,灰斑的蔓延带来针扎般的刺痛,视野里开始闪过不属于我的片段:江临年轻的脸在手术灯下扭曲,他握着注射器的手在抖:“晚晚,再忍忍……用她的神经养出的菌株最温顺……”
“哗啦——”
冷藏库方向传来液氮管爆裂的巨响。白雾从门缝里嘶嘶涌出,裹着刺骨的寒意。雾里有什么东西在爬行,湿滑的拖沓声越来越近。
我挣扎着想站起来,左脚踝的扭伤却让我踉跄倒地。指尖碰到控制台下的液氮罐,喷嘴还挂着冰碴。对,液氮能抑制菌株活性!
但右眼窟窿突然传来被撕扯的剧痛——仿佛有看不见的菌丝正从空洞里生长出来,缠住我的颅骨。左眼的灰斑在这一刻疯狂扩散,几乎覆盖了整个瞳孔!
“呃啊!”我蜷缩在地上,视野被双重影像撕裂:左眼看见白雾中爬出的是一具裹着保鲜膜的尸体,右眼(尽管已失明)却共感到那尸体天灵盖延伸出的菌索,正像触手般探向我。
“软软……”保鲜膜里传出模糊的气音,像隔着水说话,“冷……好冷……”
是那个小护士!她不是已经在焚化炉里烧成灰了吗?可眼前这具尸体的太阳穴上还插着电极,菌丝从伤口处溢出,缠结成网。
乱码残影在灰斑视野里跳动: 「低温休眠体苏醒……神经残骸聚合……」
「逃离路线:通风管道……但需要钥匙……」
钥匙?我猛地想起从保险丝盒里找到的那把造型奇特的钥匙,还攥在手心里。可通风管道在哪儿?
“叮……叮叮……”
头顶传来细微的金属敲击声。我抬头,看见通风口的栅栏螺丝正在松动——是摩斯码!三短一长,又是SOS!
但这次敲击的节奏带着诡异的熟悉感……像极了我小时候和妹妹玩的暗号。
妹妹?我哪有妹妹?记忆像被搅浑的水,突然冒出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身影,她笑着把铁皮钥匙塞进我手心:“姐姐,通风口通往外面……”
不,这是宋晚的记忆!菌核在篡改我的脑神经!
“砰!”
通风栅栏突然脱落,砸在地上溅起冰碴。一道黑影从管道里滑落——是江临!他浑身裹着冰霜,医用骨凿还插在胸口,但眼睛却亮得吓人。
“软软……”他喉咙里挤出混着冰渣的声音,“晚晚的菌核……不能离开低温环境……”他颤抖着指向冷藏库,“里面……有备用冷冻舱……能封存菌核种子……”
左眼的灰斑骤然收缩,像被什么东西压制了。视野清晰了一瞬,我看见江临的瞳孔深处也有星点灰斑在游动——他也被感染了!
“你……还活着?”我攥紧液氮罐,警惕地后退。
“我……是最后一个培养基……”他苦笑着扯开衣领,颈动脉处埋着个微型冷冻装置,“菌核临死前……把种子注入我的神经……但低温能延缓繁殖……”
冷藏库的门突然被撞开!白雾里冲出更多裹着保鲜膜的尸体,她们眼窝空荡,却齐声嘶吼:“培养基……回家……”
江临猛地扑向控制台,用尽最后力气按下某个按钮:“软软……钥匙……插进主控电脑……”
我低头看向手心那把钥匙,发现匙柄刻着“神经冷冻协议”。对,日记本里提过主控电脑下的保险丝连接着冷冻系统!
但尸体们已经围拢过来。保鲜膜破裂处伸出菌丝触手,直刺向我左眼!千钧一发之际,我抓起液氮罐对准它们猛喷——
“嗤!”
菌丝在低温中僵直崩裂。我趁机扑向主控电脑,钥匙插进隐藏锁孔的瞬间,整个实验室响起机械运转的轰鸣!
天花板裂开,三个圆柱形冷冻舱缓缓降下。舱盖上分别刻着:
「原始样本备份:宋晚」
「菌核种子库」
「神经净化协议」
江临瘫在控制台边,气息微弱:“选……第三个……能清除神经污染……”但他瞳孔的灰斑突然暴涨,“不……晚晚在阻止我……”
他的身体剧烈抽搐,菌丝从七窍中钻出!冷藏库的尸体们同时跪地叩拜,仿佛在迎接什么。
冷冻舱“神经净化协议”的指示灯亮起绿灯。我毫不犹豫地拧动钥匙——
“咔!”
舱门滑开的瞬间,江临却突然暴起,一把将我推开!“不能净化……菌核种子需要宿主……”他疯癫地笑着,自己躺进了冷冻舱,“让我……替晚晚继续……”
舱门关闭的刹那,我看见他瞳孔的灰斑汇成漩涡,嘴角勾起和宋晚一模一样的弧度。
另外两个冷冻舱突然爆裂!里面空无一物,只有满舱的粉红孢子雾喷涌而出。尸体们在孢子雾中融化,化成粘稠的菌浆流向江临的冷冻舱。
左眼的灰斑像被点燃般灼痛,视野里浮现最终画面:年轻时的江临和宋晚在海边礁石上相拥,而礁石后方,第三个身影缓缓转身——那张脸竟和我一模一样!
“原来……我才是最初的培养基……”我喃喃道。
冷冻舱的警报拉响,红灯闪烁中,江临的声音通过喇叭传来,却带着宋晚的腔调:
“欢迎回家……苏软-2018……”
液氮从天花板全面喷下,我蜷缩在角落,看着左眼最后的琥珀色被灰斑彻底吞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