焚化炉的蓝焰还在嘶吼,热浪把空气烤出波纹。我瘫在墙角,右眼窟窿里的菌丝像死掉的蚯蚓,软塌塌地搭在脸颊上。可指尖刚碰上去,那玩意儿突然抽搐了一下——虽然没再张开口器,但断口处渗出了黑绿色的黏液,带着一股熟悉的腐酸味。
“没烧干净……”我盯着地上那滩主培养罐炸开的粘浆,里面还泡着宋晚那颗爆掉的琥珀左眼碎片。玻璃碴在粘液里微微反光,像死不瞑目的瞳孔。
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,屏幕裂得像蜘蛛网,但乱码短信还是顽强地挤了进来:
「菌核有次级神经中枢……在焚化炉背面……墙里有东西……」
我撑着墙想站起来,左脚踝却传来钻心的疼——不知什么时候扭伤了,肿得像发面馒头。右眼窟窿的菌丝又抽了一下,这次带着某种规律的搏动,像在模仿心跳。
嗒。嗒。嗒。
和之前冰柜里传来的SOS节奏一模一样,但这次是从我自己的血肉里发出来的。
“阴魂不散……”我咬着牙,抓起地上半截断裂的试管当拐杖,一瘸一拐地绕到焚化炉后面。
炉体背面布满粗大的液氮管道,阀门已经锈死了。但就在一堆烧变形的金属架后面,有块墙板颜色不太对——比周围的水泥墙要新,边缘还有细微的缝隙。
我用试管尖戳了戳,墙板发出空心的闷响。菌丝在眼窝里突然剧烈搏动,像在催促什么。
“你在里面吗?”我对着缝隙低声问,声音哑得像破锣。
墙板后面传来细微的刮擦声。不是摩斯码,更像是……指甲在反复抓挠金属。
手机又震,新乱码跳出来:
「用菌丝……插进缝隙……它能感应生物锁……」
我恶心得头皮发麻,但还是颤抖着抬起手,把右眼窟窿里那截软塌塌的菌丝揪出来。断口处滴着黏液,我咬着牙把它往墙缝里塞。
菌丝触到缝隙的瞬间,突然像活蛇般自主钻了进去!墙内传来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那块墙板缓缓滑开,露出个仅容一人爬行的洞口。
一股陈年福尔马林的味道混着铁锈味涌出来,呛得我连打喷嚏。洞里漆黑一片,但深处有微弱的绿光在闪烁。
我弯腰钻进去,菌丝还连在墙缝里,像根恶心的脐带拖着我的眼窝。每爬一步,右眼窟窿就传来被拉扯的剧痛。
通道是向下倾斜的,壁上布满黏液。爬了大概十几米,眼前豁然开朗——是个圆形的地下室,墙上嵌着密密麻麻的监控屏,屏幕大多已经碎裂,但还有两三块亮着,显示着不同角度的冷藏库和标本室画面。
正中央是个控制台,键盘被某种粘液糊住了。控制台后面……立着三个等人高的圆柱形玻璃罐。
第一个罐子里泡着个少女,看脸不超过二十岁,琥珀色的右眼在防腐液里微微反光。她脖子上挂着个狗牌,刻着“苏软-2018”。
第二个罐子空着,但标签写着“李晚-2021”,罐底沉着几缕黑发。
第三个罐子……里面漂浮的人让我呼吸骤停。
是宋晚。但不是主培养罐里那个菌丝缠身的怪物,而是照片上眉清目秀的样子。她双眼紧闭,皮肤完好,只有左眉梢的红痣颜色格外鲜红,像刚点上去的朱砂。
罐体标签刻着:“原始样本宋晚-神经活性维持舱”。
控制台突然发出“滋啦”的电流声,一个破损的扬声器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录音:
“……菌株……无法逆转……只能……用活体神经……延缓腐败……”
是江临的声音,但比现在年轻许多,带着某种疯狂的兴奋。
“……晚晚……我会让你……永远十九岁……”
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。我注意到控制台有个抽屉半开着,里面露出本皮质笔记本。
翻开第一页,日期是五年前:
“3月21日,晚晚车祸后角膜严重损伤。医生说只能移植,但排异反应会要她的命。除非……用活性神经培养共生菌,制造人工角膜基质。”
“4月5日,找到第一个匹配者,苏软。那女孩长得竟有几分像晚晚,真是天意。”
“4月12日,手术成功。但苏软的神经在培养皿里产生变异,菌株开始攻击晚晚的脑组织……必须冷冻延缓。”
笔记到这里变得潦草,后面几页被撕掉了。最后一行用红笔写着:
“如果菌核苏醒,焚化炉下的备用电源能维持冷冻舱……72小时。”
我猛地抬头看向第三个罐子。防腐液里的宋晚,睫毛似乎颤动了一下。
右眼窟窿的菌丝突然疯狂抽搐,把我往罐子方向拽。断口处渗出粉红色的孢子,在空气里聚成模糊的字形:
“打……开……”
手机屏幕啪地黑了。地下室的绿光也忽明忽灭。
备用电源要耗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