右眼窟窿里的菌丝像活蛇般扭动,星形口器一张一合,喷出粉红色的孢子雾。我踉跄后退,撞翻了标本室的金属架,培养皿碎了一地,玻璃眼球滚落,瞳孔里的灰斑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发黑溃烂。
“软软……”宋晚的声音从主培养罐里传来,混着液体咕嘟的黏腻声,“你逃不掉的……你的神经……早就是我的了……”
她的脐带菌索在蓝焰中狂舞,烧焦的末端却仍蠕动着向我爬来。我捂住右眼,血和菌浆从指缝渗出,滴在地上竟长出细密的黑色菌丝,像活物般向四周蔓延。
——
“跑!!!”
小护士的残躯突然从火堆里扑出,一把抱住那截烧焦的脐带菌索。她的颅骨裂开,脑浆混着菌丝爆溅,却死死箍住宋晚的连接处。
“焚化炉……钥匙……在我肋骨……”她腐烂的嘴一张一合,喉咙里挤出最后的气音,“烧了……菌核……不然……她永远……”
话音未落,脐带菌索猛地绞紧,她的身体像被吸干的果壳般瘪下去,神经丛被抽成丝线,涌入主培养罐。
——
我扑向她的残骸,手指插进她肋骨的缝隙,摸到一根冰冷的金属条——焚化炉的启动钥匙。
右眼的菌丝突然暴起!粉红口器猛地咬住我的手腕,神经般的触须扎进血管,疯狂吮吸。剧痛炸开的瞬间,我的视野突然分裂——
左眼看见焚化炉的闸门在标本室尽头,锈迹斑斑的金属门上刻着「神经焚化口」;
右眼却透过菌丝共感,看见主培养罐里的宋晚缓缓浮起,她的右眼已经溃烂成灰白的菌团,而左眼——
是琥珀色的。
和我左眼的颜色一模一样。
——
“你终于……感觉到了?”宋晚的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,像菌丝在脑浆里爬行,“你的左眼……是我的。”
记忆碎片突然炸开——
手术台上,江临捧着玻璃角膜,低声哄我:“软软,捐一只眼睛给晚晚吧,她的角膜坏了……”
我点头,麻醉剂注入静脉的冰凉感。
再醒来时,右眼裹着纱布,左眼视野却异常清晰——琥珀色的。
江临摸着我的头发笑:“晚晚的眼睛……真适合你。”
——
“你才是……培养基……”我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,“江临用你的眼睛……替换了我的左眼……”
“聪明。”宋晚的笑声混着培养液的咕嘟声,“可你现在……连左眼都不是自己的了。”
右眼的菌丝突然收紧,口器裂开,粉红孢子喷进我的鼻腔。
“欢迎回家……培养基2018。”
——
焚化炉的闸门近在咫尺。
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,主培养罐的玻璃“砰”地炸裂!宋晚的脐带菌索破空射来,尖端裂成无数细丝,像蛛网般罩向我。
我猛地拧动钥匙——
“轰!!!”
幽蓝的火焰从焚化口喷涌而出,菌丝在高温中尖叫着蜷缩成灰。宋晚的尖啸刺穿耳膜,她的身体在火中扭曲,琥珀左眼“啪”地爆开,玻璃碎片溅到我脸上。
——
右眼的菌丝突然僵死,粉红口器枯萎脱落。我踉跄着后退,撞上标本室的墙壁,滑坐在地。
焚化炉的火焰仍在咆哮,克隆体的残骸在火中化为灰烬。
寂静中,只剩主培养罐的碎片在地上微微颤动。
宋晚的声音最后一次在我脑子里响起,带着菌丝般的窸窣:
“你烧不掉的……菌核已经醒了……”
“下一个培养基……已经在路上了……”
我低头,看着自己右眼窟窿里残留的菌丝——
它正在缓慢地……重新生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