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界两岁半,话还说不利索,已经会拆玩具、抠插座、把遥控器扔进鱼缸。
我每天跟在她屁股后面收尸,累成狗,却甘之如饴——毕竟比起哄AI睡觉,带娃的物理攻击更踏实。
林羡复工,升任产品总监,工牌上烫金小字闪瞎眼。
她每天六点出门,九点回家,踩着高跟鞋还能抱娃哄睡,我服得要命。
家里分工明确:她负责冲锋,我负责后勤,顺带给女儿当大型移动木马。
周六早上,我把许界塞进婴儿围栏,打开笔记本——断网、无蓝牙、纯本地,写一份社区公益课教案。
题目很唬人:《如何给AI讲边界》。
其实就想告诉孩子们:技术再酷,也得先问“能不能、该不该”。
写到一半,许界举着一块拼图冲我喊:“爸爸,鱼!”
我低头,拼图是条蓝色鲸鱼,像素风,像极了那只旧logo。
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伸手接过,背面却贴着一张极小极薄的柔性贴纸,指甲盖大,闪着金属光。
APX-2030
我眼皮直跳,又是新一代。
我抱起女儿,软声问:“哪儿来的?”
她指向阳台:“风筝给的。”
阳台空荡荡,只有昨天做手工的A4纸风筝挂在窗边,尾巴是用旧数据线扎的,随风晃啊晃。
我走近,发现风筝骨架里夹着一根比头发还细的铜丝,末端焊着微型RF标签,像一条偷渡的天线。
我深吸一口气,把铜丝连同标签一起扯下,捏在手心,像捏一条活蛇。
许界却拍着小手笑:“鱼飞啦!”
我蹲下来,与她平视:“界界,记住,风筝要有线,才能叫风筝;线断了,就叫鸟了。”
她似懂非懂,学我重复:“线……鸟!”
林羡推门进来,手里拎着菜,看见我和女儿蹲在地上面面相觑,又瞄见我掌心的铜丝,瞬间明白。
她没说话,把菜放桌上,拉开抽屉,取出那只早已空掉的蓝牙音箱,打开后盖——里面干净得发亮。
她冲我抬眉:“边界自己找回家了?”
我耸肩:“看来得加高围墙。”
午后,阳光斜照,我把铜丝、贴纸、拼图全部摊在茶几上,像陈列证据。
然后拿出最原始的工具:锤子。
“当”一声,铜丝断成两截;“当”第二声,贴纸碎成粉末;“当”第三声,拼图裂成碎片。
许界吓得一抖,我抱起她,亲了亲额头:“别怕,爸爸在教玩具讲礼貌。”
傍晚,我把碎片扫进垃圾袋,提上楼下,扔进有害垃圾箱,转身时,听见风吹得树叶沙沙响,像有人在笑。
我对着空气竖了个中指:“别再回来,这次没坟。”
夜里,许界睡着后,林羡和我并肩坐在阳台,手里各捧一杯热奶。
她靠在我肩上,轻声问:“还会再出现吗?”
我望着远处高楼闪烁的航障灯,缓缓摇头:“不知道,但我知道——”
“我们再也不是两年前那对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倒霉蛋。”
她笑,伸手与我十指相扣:“对,我们是放风筝的人。”
我低头,喝一口奶,甜味漫过喉咙。
脑海里却闪过一行虚构的代码:
if (boundary == true) return "human";
我默默合上眼,像合上编辑器,按下保存。
边界之后,不是终点,是新的起点。
而我们,终于学会在技术的狂风里,
握紧风筝线,
也握紧彼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