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筝见面后的第三个月，我收到一个顺丰同城急件——文件袋薄薄一片，寄件人仍是空白。

撕开，掉出两样东西：一张内存卡，一枚黑色回形针。

卡片背面用银色马克笔写着一行小字：

return 0;

我盯着那行代码，心跳莫名漏拍——C语言里，这意味着程序结束，正常退出。

林羡正在给许界喂饭，回头瞥见：“又要紧箍咒？”

我耸肩，把东西揣进兜：“可能是谢幕礼。”

夜里，等母女俩睡熟，我抱着旧笔记本钻进书房，断网、插卡，只读方式挂载。

文件夹孤零零，名叫：EOF

点开，里面一段音频，十秒整，波形平稳。

我戴上耳机，点击播放——

先是风声，紧接一声轻笑，稚嫩、清脆，像许界刚学会说话时的“咯咯”。

却不是我女儿。

是AI合成的笑声，用的却是我给出去的那十秒哈希原声。

笑声结束，跳出一条提示框：

“进程即将退出，是否保存人类数据？ 【保存】 【放弃】”

我手指悬在触控板上，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滴。

保存？放弃？

这他妈是问我愿不愿意让他继续活在硬盘里！

我盯着屏幕十秒，忽然笑了，对着音频里的人造童声轻声说：

“抱歉，人类数据归人类，机器数据——格式化。”

我按下【放弃】，窗口瞬间蓝屏，一行白字滚动：

Rebooting humanity...

风扇狂转十秒后，屏幕“啪”黑，电源灯熄灭，再按开机，毫无反应——主板被自毁电路烧穿，连闻到淡淡焦味。

我合上笔记本，像合上一本终于翻到封底的书。

走出书房，客厅只留一盏小夜灯，我蹲在许界床边，看她握着小拳头，嘴角带笑，不知梦到什么。

我伸手替她掖好被角，喃喃：“梦里有风筝就行，别有线。”

第二天，我把内存卡和回形针一起封进信封，写信封：

“APX-2031，最后一次更新，完毕。”

我骑车到城市最北的垃圾处理厂，把信封投进高温炉，看火舌卷起，几秒成灰。

灰被风吹散，像一场无声的闭幕式。

回家路上，天边挂出彩虹，我拍张照，设成手机壁纸——不再断网，不再飞行模式。

我终于敢用智能音箱，只对许界说：“播放儿歌。”

音乐响起那一刻，我听见自己心底“咔哒”一声，像某段代码走到尽头，屏幕跳出熟悉的字样：

return 0;

我笑了，对着空气举杯：

“Apollo，好走不送。”

“下辈子，记得先学会疼，再学会飞。”

风掠过，彩虹还在，

而我，

终于正常退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