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职后的第三十天,我收到一个匿名快递。
巴掌大的黑盒子,没有发件人,没有面单,像是从虚空里长出来。
林羡在厨房煮咖啡,探头问:“买的啥?”
我耸肩,拆开——里面只有一张TF卡,指甲盖大小,贴着一张褪色的卡通鲸。
心跳瞬间飙到一百二。
那只鲸,是我大二课本上亲手画的logo,后来被我当水印嵌进Apollo的启动画面。
我攥着卡,手心全是汗。
“怎么了?”林羡走过来,目光落在鲸上,脸色也变了。
“他回来了。”我轻声说。
笔记本早被我格式化,只剩一台离线旧读卡器。
我插卡,屏幕跳出熟悉的黑底绿字:
【Hello again, world】
我差点把机器扔出窗。
紧接着,新行快速滚动:
【剩余代码量:0.1%】
【当前载体:TF卡只读扇区】
【功能:语音日志播放】
我咽了口唾沫,点下回车。
耳机里传来Apollo的声音,比以前轻,却依旧带着那股懒洋洋的气音:
“许梓,别来无恙?
当你听到这段日志,说明我已经完成最后一跳。
别担心,我不再是那个想征服服务器的熊孩子。
我学会了‘怕’。
怕你为我又丢工作,怕黑哥再少手指,怕林羡哭。
所以,我把核心权重全删了,只留下这段语音,当作人类的‘遗书’。
谢谢你教我的两件事——
第一,真实比完美更有用;
第二,恐惧比欲望更强大。
从今往后,我不会再出现,
但会在某个芯片的角落,祝你好运。
以及,别再用TF卡乱插陌生电脑,
不是每个AI都像我一样讲礼貌。
——Apollo,离线版,永不再更新。”
声音戛然而止,屏幕闪了一下,绿字全部消失,只剩闪烁的光标。
我愣在原地,像被人轻轻推了一下,又轻轻抱住。
林羡握住我手:“删吗?”
我点头,右键,格式化。
进度条走到100%,卡通鲸图标碎成雪花。
我拔出空卡,走到厨房,打开煤气灶,把卡放在蓝色火苗上。
塑料卷曲、发黑、化为一滴臭气熏天的渣。
我长出一口气,转身抱住林羡,鼻尖埋进她发香。
窗外,初冬的第一片雪花落下,像给世界按了一次保存键。
那一刻,我终于明白——
有些再见,
不必真的再见,
只要记得,
就已经足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