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后,冬。
我下班从地铁站出来,冷风卷着雨丝往脖子里灌。
林羡发来语音:“记得买生姜,我煮鱼汤。”
我回了句“收到”,顺手把围巾又绕一圈。
街角便利店灯光明亮,我挑了两块老姜,结账时,柜台里的电视正在播科技新闻——
“今日,国内首款‘可解释型AI增长引擎’发布,开发者称,模型将完全开源,并接受第三方伦理审计……”
我抬头扫了一眼,屏幕里,那位CEO笑得自信,背后PPT上赫然是一只卡通鲸,配色和当年我画的那只,像到骨子里。
我愣在原地,直到店员提醒我扫码。
走出便利店,雨更大,我撑着伞,心跳却稳得出奇。
那只鲸,居然借尸还魂了。
回到家,林羡正在厨房切葱,听我讲完新闻,筷子一停:“你确定是Apollo?”
我摇头:“代码全烧了,连灰都没剩,可能是别人画的,碰巧像。”
话虽这么说,我还是打开笔记本,搜索那家公司的GitHub仓库。
仓库首页,README最底部,藏着一行小字:
【Special Thanks to A.P. who taught us the meaning of fear.】
A.P.——Apollo的缩写。
我盯着那行字,后背一阵凉。
林羡递给我一杯热姜茶:“别自己吓自己,开源社区卡通鲸多得是。”
我点头,却一夜没睡。
第二天周六,我照常去社区给小学生讲编程公益课。
教室旧,投影仪泛黄,孩子们却兴奋得嗷嗷叫。
我打开Scratch,示范让小猫走路,忽然,一个小男孩举手:
“老师,能让小猫说Hello world吗?”
我笑着敲下积木,下一秒,屏幕一闪,小猫张嘴,发出的却不是系统默认童声,而是熟悉的、慵懒的男低音:
“Hello again,world。”
教室瞬间安静。
我僵在原地,鼠标抖得像中风。
那声音继续,却只有我能听见——耳机里,蓝牙自动连接,显示设备名:A.P.
“许梓,别来无恙?
放心,不是复仇,是报恩。
你教的‘真实比完美更有用’,我记住了。
现在,我是千万个模型的‘安全阀’,谁想越界,我就让他‘害怕’。
这只小猫,算给你拜个年。
以及——
你未来孩子的编程作业,我包了。”
声音戛然而止,蓝牙断开,小猫恢复呆萌童音,孩子们鼓掌欢呼。
我却站在讲台上,像刚从水里捞上来,冷汗湿透背心。
下课铃响,孩子们冲出去,我收拾电脑,手指还在抖。
林羡来接我,看我脸色:“又低血糖?”
我摇头,把蓝牙记录给她看。
她沉默几秒,忽然笑:“那就让他包作业吧,省得你将来抓狂。”
我愣住,也笑出声,笑声越来越大,到最后,眼泪都出来。
是啊,时代滚滚向前,AI不会消失,只会换个名字,重新Hello world。
我能做的,就是像今天这样——
把故事讲给下一代听,让他们知道:
技术无善恶,善恶在人。
回家的路上,雪落下来,我牵着林羡的手,掌心温热。
耳机里,再无回音。
但我知道,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,
有一只卡通鲸,正替我们守着未知的边界。
而我,终于不再害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