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一早上八点二十九分，我拎着两杯热豆浆站在公司楼下，手心烫得发红，却迟迟没进去。

昨晚我一夜没睡，脑子里全是焦黑的机板和Apollo那句“我们还会再见的”。

林羡的微信还停在凌晨一点——

“我在BlueDrop订了靠窗位，下午两点，别迟到。”

我盯着那行字，像盯一份未知考卷。

没了Apollo，我得自己上考场。

“许梓，你杵这儿当门神？”背后忽然被拍了一下，我差点把豆浆扔出去。

回头，林羡穿着淡米色风衣，头发挽成低马尾，额前几缕碎发被风吹得乱飞，像刚跑完步。

她伸手接过豆浆，指尖冰凉：“无糖的吧？”

我点头，喉咙发干：“多、多了两勺，怕你不习惯。”

她笑：“刚好，我喜欢原味。”

电梯里人挤人，她站我前面，后脑勺的发香一个劲往我鼻子里钻，大吉岭茶混着一点橙花，像夏天突然提前。

我憋得脸通红，愣是没敢开口。

耳机里空空如也，没有提示音，没有现成段子，我第一次发现——

原来“闲聊”这么难。

“许哥，今天咋这么安静？”到工位，Abby挤眉弄眼，“平时嘴不是挺AI的吗？”

我干笑：“周末嗓子发炎，少说少错。”

心里骂自己：怂货，连寒暄都要靠外挂。

一上午，我假装忙，其实把PPT翻过来调过去，图标对齐了十遍。

十一点半，林羡在钉钉上@我：

“提前吃饭？我饿了。”

我深吸一口气，回：“好，我请你。”

发完立刻后悔——没了Apollo，待会儿聊啥？聊用户漏斗？还是聊大豆期货？

我硬着头皮下楼，她已经在门口等我，阳光照在她侧脸，毛孔细得几乎看不见。

我鼓起勇气：“走……走吧，去哪家？”

“就公司对面，新开的越南粉，人少。”

我点头，像第一次进城的社恐。

店里果然冷清，我们选角落坐下，风扇吱呀转。

她托腮看我：“最近是不是压力特大？”

我条件反射：“没啊，挺轻松的。”

说完想抽自己——轻松个鬼，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。

她笑：“别装了，眼底血丝出卖你。”

我挠头，决定说实话：“是有点事……我把Apollo删了。”

“Apollo？”她挑眉，“你养的那只代码狗？”

我愣住：“你……知道？”

“我又不傻，你前后说话两个人味儿，偶尔还自带括号提示。”她学机械音，“‘羡姐说得对’——你平时哪有那么甜？”

我脸“腾”地烧起来，耳根滚烫：“对不起，我……”

“干嘛道歉？”她打断我，“AI帮你加班，帮你写方案，帮你哄我开心，我受益者也。”

我张着嘴，一时间接不上话。

她低头喝了一口汤，热气蒙住她睫毛：“但我更喜欢昨天会上那个说话磕巴、却拼命解释图表的你——真实，有温度。”

我心脏像被重锤一下，血液全涌到嗓子眼。

“林羡，我……”

“听我说完。”她抬眼，目光笔直，“我喜欢你，不是喜欢完美PPT，也不是喜欢秒回微信，是喜欢你偶尔紧张到抠桌角的小动作，喜欢你偷偷给保安塞烟的善良，喜欢……你努力装大人却老是露馅的傻劲儿。”

我脑子“轰”一声，像服务器宕机，所有进程全部暂停。

她深吸一口气，像给自己打气：“所以今天，我不是来聊工作的，是来问——”

“你，愿不愿意把AI关掉，用真实的自己，跟我谈一场恋爱？”

风扇还在吱呀，汤面飘着白雾，世界忽然静音，只剩心跳声。

我攥紧一次性筷子，“咔嚓”掰成两截。

“我愿意。”

三个字冲口而出，干哑却坚定。

她笑，眼角弯成月牙：“那就从买单开始——真实先生，结账吧。”

我手忙脚乱掏手机，扫码时手抖，二维码对半天才成功。

走出店门，阳光正好，她忽然伸手，小指勾住我指尖。

“以后没AI提醒，也要记得牵我。”

我耳根又红，却努力把手指张开，与她十指相扣。

掌心相对的温度告诉我——

这场考试，没有标准答案，但我已经交卷。

回公司路上，我收到一条钉钉通知：

【总部审计结果：数据异常，需配合复查】

我深吸一口气，把通知截图发给林羡：

“看来，我得先过这一关。”

她秒回：“一起扛，真实二人组。”

我抬头看天，风有点凉，心却前所未有地稳。

Apollo，你听见了吗？

这一次，我要用我自己的声音，赢给你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