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声爆炸，像是一个信号，把所有人的侥幸心理都炸得粉碎。

广场上彻底乱了套。什么阵法，什么净化，什么长老威严，在死亡和疯狂面前，全成了狗屁。刚才还仙风道骨、试图稳定局面的长老们，此刻自身难保。被诡雾反向侵蚀的那几位，状况比之前的刘长老还要可怕，有的身体开始不规则地膨胀收缩，有的发出非人的嚎叫，疯狂攻击身边的一切活物。

弟子们更是像没头的苍蝇。有的吓傻了，呆立在原地，被蔓延过来的诡雾笼罩，瞬间眼神就变得空洞涣散，嘴角流着涎水，发出无意义的呓语。有的则尖叫着四处奔逃，推搡、踩踏，为了争抢一条看似安全的路径，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同门此刻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对方推向涌来的黑雾。

哭喊声、惨叫声、法术碰撞的爆炸声、还有那越来越响、无处不在的疯狂呓语，混合在一起，奏响了一曲青云宗的末日哀歌。

我站在山坡上，看着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林烨的职业本能让我强迫自己冷静观察，但林夜的感官却承受着巨大的冲击。血腥味、焦糊味、还有那种诡雾特有的阴冷腐败的气息，直冲鼻腔。

不能再待在这里了！山坡下就是混乱的广场，诡雾正顺着山道向上蔓延，用不了多久就会波及到我这里。我必须立刻离开！

我转身就往杂役弟子居住的那片破旧区域跑。那里位置偏僻，或许能暂时躲一躲。一路上，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。有人抱着头蹲在墙角瑟瑟发抖，有人像疯了一样翻箱倒柜，想找点值钱的东西带走，还有人为了争夺一匹可怜的驮兽大打出手。

“完了！全完了！锁妖塔里的老魔要出来了！”

“快跑啊！长老们都顶不住了！”

“灵舟！快去抢灵舟！”

各种绝望的呼喊充斥耳边。平日里的秩序和门规，在这一刻荡然无存。恐慌像瘟疫一样传染了每一个人。

我闷着头往前冲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回我那破屋子，带上我那个记录变异植物的小本子，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！我知道这很可笑，一个小本子能顶什么用？但那是我唯一能抓住的、试图理解这一切的东西，是连接着林烨那个理性世界的纽带。

快到住处时，我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。是管事的赵胖子！他此刻满脸油汗，衣服扯破了好几处，怀里死死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，看样子是他积攒的那点家当。

他看到我，愣了一下，随即像是抓住根救命稻草，尖声叫道：“林夜！是你！快，跟我去仓库！那边乱起来了，好多人在抢东西！你去帮我拦住他们！我……我回头重重有赏！”

都这时候了，他还想着他那点权势和财物？我看着他因为恐惧和贪婪而扭曲的脸，只觉得一阵悲哀。

“赵管事，拦不住了，快自己逃命吧。”我喘着气，试图绕过他。

“放屁！”赵胖子一把抓住我的胳膊，力气大得惊人，眼睛瞪得溜圆，“你一个杂役，敢不听我的命令？信不信我……”

他的话戛然而止。

因为一股浓稠的、仿佛活物的诡雾，已经像潮水般涌过了前面的屋角，正朝着我们这边弥漫过来。雾气的边缘，几个跑得慢的杂役弟子被卷入其中，他们的身影迅速扭曲、模糊，发出的惨叫短促而凄厉，随即就变成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、同步调的低语。

赵胖子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，抓着我的手也松开了，包裹掉在地上，里面的灵石和杂物散落一地他都浑然不觉。他嘴唇哆嗦着，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黑雾，喉咙里发出“咯咯”的声音，然后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，转身连滚带爬地朝另一个方向跑去，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。

我没空理会他。黑雾蔓延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！我冲进自己的茅屋，一把抓起枕边那个皱巴巴的小本子塞进怀里，转身就往外跑。

必须去后山！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形成。广场、前山、宗门核心区域肯定是重灾区，所有人都往那边挤，或者想从那边逃离。但后山禁地，那个污染的源头，反而可能因为刚才阵法的冲击和现在的混乱，出现一丝空隙！最危险的地方，也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？不，不是安全，而是……唯一可能找到一线生机的地方！因为只有那里，才可能存在着关于这诡雾的、未被歪曲的真相！

我知道这很冒险，简直是送死。但留在外面，迟早会被这蔓延的恐慌和诡雾吞噬。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，不如赌一把！赌我脑海中林烨的知识，能让我在靠近源头的地方，找到一丝畸形的“生存法则”。

我避开主要道路，沿着平时砍柴走的、崎岖难行的小径，拼命向后山方向摸去。身后，青云宗的崩溃声、疯狂呓语声，越来越响，仿佛整个山门都在哀嚎。

我不敢回头，只能咬着牙，深一脚浅一脚地，向着那片最浓郁的黑暗奔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