决定下来了，就没有回头路。整个青云宗像一架被抽紧发条的机器，疯狂运转起来。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珍稀材料，现在一车车往广场中央拉。晶莹剔透的灵石被雕刻上复杂的符文，按照特定的方位深深埋入地下。几位擅长阵法的长老，眼睛熬得通红，围着中央阵眼不停地测算、调整，生怕出一丝纰漏。

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紧张、期待和不安的复杂气味。弟子们被要求待在各自区域，不得随意走动，但几乎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，望向广场方向。那里，一股越来越强大的能量正在汇聚，至阳至刚的气息甚至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，让阳光都显得格外刺眼。

我作为杂役，没资格靠近核心区域，只能和其他人一样，远远地站在外围的山坡上。看着那逐渐成型的、散发着煌煌正气的巨大光阵，我心里头没有半点轻松，反而像压了块千斤巨石，沉得喘不过气。

林烨的记忆在我脑子里疯狂报警。这阵法的能量性质太纯粹、太霸道了，就像要用烧红的烙铁去烫一块已经感染溃烂的伤口。后果根本不是净化，而是最剧烈的排斥反应和……爆炸。

三天后，正午时分，阳气最盛的时刻。

青云宗所有有点地位的人都聚集在了广场上。宗主亲自站在主阵眼位置，另外七位修为最高的长老分别镇守七个辅阵眼。他们个个面色肃穆，衣袍无风自动，强大的灵力波动连成一片，让整个广场的空间都微微扭曲起来。

我们这些外围弟子，更是被这阵仗压得大气都不敢出。

“吉时已到！”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。

宗主深吸一口气，双手结出一个复杂无比的印诀，声如洪钟：“天地玄宗，万炁本根……广修亿劫，证吾神通……净天地神咒，启！”

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，八道粗大的纯白色光柱瞬间从八个阵眼冲天而起！光柱在高空交汇，化作一个覆盖了整个广场乃至后山部分的巨大光罩。光罩上无数金色的符文流转闪烁，散发出浩瀚、威严、涤荡一切污秽的磅礴气息。

“嗡——”

低沉的梵唱声仿佛从天外传来，庄严肃穆。白色的光雨从光罩上洒落，落在人身上，暖洋洋的，让人心神宁静。不少弟子脸上露出了陶醉和敬畏的神情，甚至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，以为灾难即将过去。

我也感觉到一股暖意，但那暖意之下，是林烨意识传来的尖锐警告：表面平静，暗流汹涌！这种强度的正向能量刺激，对那种混乱污染来说，是最大的挑衅！

果然，就在光阵的力量达到顶峰，开始向着后山锁妖塔方向缓缓推进，试图将那弥漫的诡雾包裹净化时，异变发生了！

后山那片浑浊、蠕动的诡雾，像是被彻底激怒的活物，猛然沸腾了起来！它不是退缩，而是疯狂地翻涌、扩张，颜色变得更加深邃诡异，那种低沉的呓语瞬间变成了无数尖锐、疯狂的嘶吼和尖啸，直接穿透了光罩，刺入每个人的脑海！

“啊！”

“我的头！”

“什么东西在叫！”

外围弟子们瞬间抱头惨叫，修为稍弱的直接口鼻出血，昏死过去。

紧接着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。纯白色的光罩在接触到翻涌的诡雾时，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将其“净化”消融，反而像是冷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！

“嗤——嗤啦啦——”

刺耳的腐蚀声响起！白色的光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上了一种污浊的暗色，光罩上流转的金色符文变得黯淡、扭曲，甚至开始崩碎！那神圣的净化之力，非但没能压制诡雾，反而像是成了它的养料，让它变得更加狂暴！

“噗！”

镇守一个辅阵眼的长老率先支撑不住，喷出一大口鲜血，那鲜血落在地上，竟然冒起了黑烟！他身上的灵力瞬间紊乱，皮肤下面也开始出现不规则的蠕动！

“阵法反噬！稳住心神！”宗主惊怒交加的声音响起，但他自己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，主持阵法的双手微微颤抖。

已经晚了。

诡雾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潮水，顺着光柱逆流而上，疯狂侵蚀着阵法本身。另外几个长老也接连遭受重创，阵法光芒急剧闪烁，明灭不定，眼看就要崩溃。

“轰！！！”

一声巨响，一个辅阵眼处的灵石承受不住两股力量的疯狂对冲，猛然爆炸开来！狂暴的能量乱流瞬间席卷四周，将附近的几名内门弟子撕成了碎片！

完了！彻底完了！

净化仪式不仅失败了，还像是一根棍子捅破了马蜂窝，激怒了那个不可名状的存在，导致污染彻底失控般爆发出来！

广场上一片鬼哭狼嚎，刚才还庄严肃穆的场面，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。长老们自顾不暇，弟子们狼奔豕突，到处都是惨叫和爆炸声。

我站在山坡上，看着下方如同末日般的景象，手脚冰凉。虽然早有预料，但亲眼看到这灾难性的后果，心脏还是抽搐般地疼痛。

林烨的记忆里浮现出四个字：治疗事故。而且是最严重的那一种。

错误的诊断，错误的治疗方案，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。而承担这后果的，却是整个宗门。

我死死地盯着后山方向，那里的诡雾比以前浓郁了数倍，并且开始像活物一样，向着广场、向着整个青云宗的山门蔓延过来。

崩溃，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