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师姐瘫软在我臂弯里，轻得像一片羽毛，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。道心崩裂的反噬极其严重，加上之前强行对抗诡雾的消耗，她此刻已然油尽灯枯，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生命体征。更麻烦的是，失去了自身灵力的抵抗，周围无孔不入的诡雾正贪婪地侵蚀着她的身体和意识，皮肤下那细微的蠕动感似乎更明显了。

必须立刻采取措施，否则她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。

我环顾四周，这个小山洞入口并不深，但好歹能稍微阻挡一下视线和部分诡雾的直接冲击。我将她往洞里拖了拖，让她靠坐在相对干燥的岩壁旁。

现在怎么办？我不是医修，没有灵丹妙药，更没有高深修为能帮她疗伤。我唯一的武器，就是林烨那套关于意识和精神的知识，以及从石碑上领悟的“同频”概念。但这用在苏师姐身上，风险比用在张师兄身上大了何止百倍！

张师兄修为低，心智相对简单，崩溃后更容易被引导。而苏师姐道心纯粹且坚固，这种根基的崩塌带来的创伤是毁灭性的，就像一座精心建造的高楼瞬间垮塌，留下的是一片难以清理的废墟。任何不当的干预，都可能让她万劫不复。

但不动手，她必死无疑。

我蹲在她面前，仔细观察她的状态。意识丧失，生理机能濒临停止，诡雾侵蚀加剧……典型的急性应激障碍叠加严重生理创伤，伴有外来信息（诡雾）持续入侵。

林烨的记忆疯狂翻涌，寻找着类似的案例。没有完全相同的，但有一些处理严重精神创伤合并躯体问题的原则可以参考：维持基本生命体征，阻断恶性刺激，尝试建立新的认知锚点……

维持生命体征？我什么都没有。阻断恶性刺激？诡雾无处不在。唯一能尝试的，就是最后一点——在她混乱的意识废墟上，强行植入一个“锚点”，一个能让她暂时稳定下来的“新认知”！

这个锚点必须足够简单，足够有冲击力，并且要能与当前的恶劣环境产生关联，甚至……利用环境！

一个极其大胆、近乎邪道的方案在我脑中形成。这不再是安抚，而是在刀尖上进行的意识手术！

我伸出双手，轻轻捧住苏师姐冰冷的脸颊，迫使她低垂的头抬起。她的瞳孔涣散，没有任何焦点。

“苏茹。”我直呼其名，声音低沉而清晰，试图穿透她意识的迷雾，“听着，你以前的‘道’死了。”

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，扎进她毫无防备的意识。

她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。

我继续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：“但你可以活下来。用新的方式活。”

“不要抵抗你感受到的‘混乱’和‘无序’。”我引导着她的感知，“去感受它，就像感受风吹过皮肤，感受水流过指尖。它没有善恶，它只是一种……‘存在’。”

这完全颠覆了她毕生的信念。她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排斥的神情。

“你的痛苦，来自于你的‘秩序’和它的‘无序’的冲突。”我加快语速，像在念诵一段邪恶的咒文，“现在，放弃你的秩序。拥抱无序。”

“想象你的意识，像水一样散开，融入这片黑暗，融入这些低语……它们不再是敌人，它们是……你的新‘领域’。”

我在引导她进行一种极端的“认知重构”和“人格解离”，让她暂时放弃原有的、与当前环境剧烈冲突的自我认知，转而认同一种基于混乱的、临时性的“身份”！这相当于在她意识里人工制造一个“混乱人格”的壳，来保护核心真灵不被彻底污染！

这是饮鸩止渴！这个“混乱之壳”一旦形成，很可能再也无法剥离，甚至会反客为主！但我别无选择！

我一边说着，一边调动起自己那点可怜的、因为“同频”而勉强能引动的诡雾能量（与其说是能量，不如说是一种混乱的意念），通过接触她脸颊的双手，极其小心地、如同催眠般，将这种“无序”的意念灌输过去。

这不是治疗，这是在感染！是在用微量的“毒”，来让她产生“抗性”或者说“适应性”！

苏师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，仿佛在挣扎，在排斥。她的眼角甚至流下了血泪！

我死死按住她，不让她挣脱，口中依旧重复着那些离经叛道的话语，如同最邪恶的传教士。

这个过程凶险万分，我自己的意识也受到冲击，眼前阵阵发黑。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，甚至不知道能否成功。

就在我感觉自己也快要撑不住的时候，苏师姐的颤抖突然停止了。

她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。

那双眼睛……不再是以往的清冷，也没有了之前的崩溃和恐惧，而是变成了一种……空洞的、带着一丝诡异好奇的……平静。

她看了看我，又看了看周围弥漫的诡雾，嘴角甚至微微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、却让人不寒而栗的弧度。

她轻轻推开我的手，自己坐直了身体，虽然依旧虚弱，但那种濒死的状态似乎消失了。她深吸了一口充满腐败气息的空气，用一种略带沙哑、却异常平稳的语调，喃喃自语：

“规则……是枷锁……混乱……才是自由……”

我的心沉了下去。

手术……成功了？还是创造了一个更可怕的怪物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