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月后,大梁朝会。
我穿着那身刺眼的红袍,站在文官队列的最末尾,像个格格不入的摆设。武明空高踞龙椅,玄黑龙袍衬得他面色愈发威严冷峻。这一个月,他再未私下召见我,但我能感觉到,那双凤眸偶尔扫过我时,带着审视与隐晦的杀意。
“夏国质子。”他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回荡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,“上前来。”
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,有怜悯,有嘲讽,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。我依言上前,脚步虚浮,配合着这具身体该有的病弱。
“朕听闻,你在夏国时,最擅长的便是学犬吠,逗你父皇开心?”武明空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的冷笑,“今日,也让朕与诸位爱卿,见识一番。”
殿内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。几个武将甚至毫不掩饰地露出看好戏的表情。
耻辱感再次涌上,但这次,我心底一片冰冷。我知道,这是试探,更是羞辱,他想找回那晚在偏殿丢失的场子,想重新将我踩在脚下。
我低着头,剧烈地咳嗽起来,肩膀耸动,像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屈辱。
【基因武器‘内力暴动’激活倒计时:3……2……1……】
内心默默读秒。
就在武明空脸上的笑意最盛,准备再次开口催促的瞬间——
他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去,猛地捂住胸口!
“噗——!”
一大口粘稠的、近乎黑色的血液从他口中狂喷而出,溅落在光洁的金銮殿地板上,触目惊心!
“陛下!”
“护驾!快护驾!”
朝堂瞬间大乱!侍卫们仓啷拔刀,却不知敌人在何处。文官们吓得面无人色,连连后退。
武明空身体晃了晃,勉强用手撑住御案才没有倒下。他周身那层无形却仿佛实质的、代表着他绝世武力的护体罡气,此刻像是沸腾的开水般剧烈波动起来,颜色变得浑浊不堪,甚至发出细微的、仿佛瓷器碎裂般的“咔嚓”声。
那罡气不再保护他,反而像是有生命般,从内部疯狂地冲击、撕扯着他的经脉和五脏六腑!他额头上青筋暴起,冷汗瞬间浸湿了里衣,看向自己双手的眼神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与恐惧。
无敌的武明空,第一次在臣子面前,露出了如此脆弱、狼狈乃至……绝望的一面。
混乱中,我没有动。
直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吐血不止的皇帝身上时,我才缓缓抬起头,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“惊慌”与“担忧”。
我一步步,在无数惊疑、茫然的目光注视下,穿过呆若木鸡的群臣,走向那高高在上的御座。
侍卫想要阻拦,却被武明空用眼神制止了——他死死地盯着我,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
我走到他面前,无视那满地的狼藉和刺鼻的血腥味,伸出手,稳稳地扶住了他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、即将踉跄摔倒的身体。
他的手臂肌肉僵硬,蕴含着即便在此刻也足以捏碎我的力量,但他没有动。
我凑近他,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,在他耳边,如同情人低语般,轻轻说道:
“陛下,您的‘病’,我能治。”
他的身体猛地一颤,霍然转头,凤眸死死地锁住我的眼睛。那里面有震怒,有杀意,但更多的,是一种仿佛坠入无尽深渊的、冰寒刺骨的恐惧。
他明白了。
满朝文武都看到了,大梁至高无上的女帝,在我触碰到她之后,奇迹般地停止了吐血,那狂暴的罡气也暂时平息了下去。
他们看不懂背后的博弈,他们只看到,那个来自敌国的、病弱的和亲皇子,在陛下危难之时,挺身而出。
而我从他骤然收缩的瞳孔里,看到了权力的天平,正在以一种无可挽回的方式,向我倾斜。
我不再是傀儡。
从这一刻起,我执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