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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:沉默的抉择
本章字数:2529 更新时间:1970-01-01 08:33:45

我坐在冰冷的水磨石地板上,屁股凉透了,但脑子却像一锅煮沸的粥。耳朵里嗡嗡作响,是护士推车经过的轮子声,是远处婴儿的啼哭声,更是我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。

劝,还是不劝?

劝了,他们可能会咬牙拿出那笔对他们而言的“巨款”,储存下那份脐带血。这或许能在未来某个未知的时刻,成为一道保命的屏障。妈妈心里的那个疙瘩,也许就能解开。这看起来是完美的解决方案。

可是,“因果负荷”、“涟漪效应”……这些词像鬼影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。强行改变这个选择,真的会更好吗?为了这份“生物保险”,他们可能要节衣缩食很久,可能因此错过其他机会,甚至可能因为经济压力引发争吵……我改变的“遗憾”,会不会制造出另一个,更大的“遗憾”?

不劝,顺其自然。那么母亲这份微小的、关于“未能给予最好保障”的愧疚,就会一直埋在她心里,伴随她二十年,成为系统判定的那个“遗憾”。但这至少是我所知的、既定的历史。我,李默,就是这样长大的,虽然家里不富裕,但父母也尽力给了我他们能给予的最好的一切。

哪一个才是更“正确”的选择?系统没有给我答案。那空白的备注,像一只冷漠的眼睛,注视着我的挣扎。

我猛地想起“导航员零”信里的话:“并非所有遗憾都值得修正,也并非所有修正都会带来更好的结果。”

也许……有些遗憾,本就是人生的一部分?是它塑造了我们的来路,定义了父母那份沉甸甸的、有时甚至带着笨拙和愧疚的爱?

病房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,像细小的针,扎着我的心。

我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。
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是爸爸李建国回来了。他提着热气腾腾的饭菜,推开病房门。

“秀娟,怎么了?怎么哭了?”爸爸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慌张和心疼。

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妈妈慌忙擦掉眼泪,挤出一个笑容,“就是……医生刚才又来问脐带血的事情。”

爸爸沉默了一下,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,坐在床边,握住了妈妈的手。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僵硬。

“建国,要不……要不我们还是……”妈妈的声音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。

“秀娟,”爸爸打断她,声音低沉,却异常坚定,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你觉得对不起孩子,想给他最好的,是不是?”

妈妈没说话,只是轻轻抽泣了一下。

“我打听过了,”爸爸继续说,语气很稳,“那东西,说白了就是个保险,而且是很新、很贵的保险。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一定用得上。我们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,为了这笔钱去借债,不值得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没有可是。”爸爸轻轻拍着妈妈的手背,“我们现在最重要的,是你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,我们一家人健健康康的。以后的日子长着呢,咱们俩都有手有脚,还能挣!我能保证,绝不会亏待你们娘俩!我会努力,让孩子受好的教育,让他快快乐乐长大。这份实实在在的陪伴和培养,比那份存在库里的血,更重要!”

爸爸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责任感。那是一个年轻男人,在家庭责任面前,做出的理性而充满担当的选择。

我靠在墙外,听着爸爸这番话,眼眶瞬间就热了。

是啊……这就是我的爸爸。他或许冲动,或许倔强,但在大事上,他从不糊涂。他用自己的方式,在能力和爱之间,找到了一个平衡点。

妈妈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,我听到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带着鼻音,但似乎……释然了许多。

“你说得对,”妈妈的声音轻柔下来,“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,比什么都强。”

病房里陷入了温暖的沉默。

我听着里面传来的、父母之间低低的交谈声,偶尔还有妈妈被爸爸逗笑的声音。那份因为经济拮据而产生的微小遗憾和愧疚,似乎在这一刻,被更强大的、关于爱与责任的东西所覆盖和化解了。

我缓缓站起身,透过门缝,最后看了一眼病房内的情景——爸爸正小心翼翼地喂妈妈喝汤,妈妈脸上带着疲惫却幸福的光晕。

够了。

就这样吧。

这个“遗憾”,就让它留在那里吧。它不是伤痕,而是那个年代、那个家庭,最真实的选择和印记。它定义了父母为我付出的方式,也让我更深刻地理解了他们的爱。

我没有推开门,没有说任何话。我只是默默地转过身,沿着来时的路,一步一步,离开了妇产科病房区,离开了医院。

穿过嘈杂的院区,走向那个寂静的、连接时空的隧道。

这一次,我的保温箱里,没有任何需要送达的“物品”。我送达的,是一次无声的见证,和一份深刻的理解。

在我冲入隧道的前一刻,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
我没有立刻去看。直到重新回到2024年熟悉的街道上,我才深吸一口气,掏出了手机。

屏幕上显示着:

【订单已完成。】

【配送费:1000元,已打入您的账户。】

【您已成功处理特殊历史节点:“生命的选择”。】

【处理方式:观察与理解。未进行直接干预。】

【判定:该“遗憾”属于情感范畴,其存在构成目标人物人生体验及动力的一部分,强行修正可能导致核心情感联结弱化。维持原状为最优解。】

【获得积分:100。】

【提示:您的历史修正者等级提升至Lv.3。您对“遗憾”的洞察力与判断力获得系统认可。】

看着这行判定结果,我长长地、彻底地舒了一口气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我没有做错。系统也认可了我的选择。

有些遗憾,无需修正。它们是我们来路上的坐标,提醒着我们爱的重量和生活的真实。

我抬头,看着2024年灰蒙蒙的天空,第一次觉得,能作为一个普通的、被父母那样爱着的李默活着,真好。

我骑上小电驴,准备回家好好睡一觉。

然而,就在我拧动电门的那一刻,手机再次尖锐地响了起来!那声音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,都要刺耳!

不是接单提示音,是最高级别的警报!

我猛地刹停车,心跳漏了一拍,颤抖着点开消息。

血红色的背景,加粗的字体:

【紧急警报!检测到高维度因果紊乱!】

【源头定位:修正者李默,关联时间线(1999年,张小雅订单)。】

【紊乱表现:原始“遗憾”执念发生不可预知畸变,已转化为“因果诅咒”,并开始反向侵蚀修正者自身时间线!】

【警告:您的现实存在正变得不稳定!重复,您的现实存在正变得不稳定!】

【紧急任务发布:立刻返回“1999年朝阳街18号”,处理畸变源头!否则……】

消息到这里,戛然而止。

手机屏幕闪烁了几下,突然变成一片雪花,然后彻底黑屏。无论我怎么按电源键,都无法再开机。

与此同时,我周围的世界,开始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,剧烈地闪烁、扭曲起来!街道、车辆、行人……一切都变得模糊、破碎,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失!

我……正在消失?!

(瞳孔收缩)最可怕的后果出现了……我必须立刻行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