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兰复裁

大类：悬疑

我，李默，二十五岁，一名普通的“快跑”平台外卖员。

此刻我正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订单详情发愣。深夜十一点半，我刚送完最后一单烧烤，准备收工回家瘫着。可就在这时，系统又派来一单。

地址栏显示：【1999年，朝阳街18号，三单元201】。

备注：【求求你，一定要告诉当时的我，千万别吃王阿姨给的那颗水果糖！！！】

我用力揉了揉干涩的眼睛，差点把眼角膜揉出来。没看错。“1999年”？我气笑了，对着蓝牙耳机骂骂咧咧：“操，这破系统又出bug了？还是哪个孙子闲得蛋疼搞恶作剧？”

耳机里传来同事大刘的声音：“咋了默哥，又来奇葩单了？”

“何止是奇葩，”我没好气地说，“这单让我穿越回1999年送餐。”

“哈哈哈！”大刘在那头笑得震耳欲聋，“那你还不赶紧的！说不定还能赶上见证澳门回归呢！这单超时扣分算我的！”

我啐了一口，本想直接点击“拒绝接单”，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顿住了。这单的配送费……500块？平常这种距离最多二十。我盯着那个数字，心跳莫名快了半拍。最近房贷压得我喘不过气，五百块够我跑两天了。

“妈的，富贵险中求！”我一咬牙，点了“确认接单”。就算是恶作剧，只要我按规定跑到朝阳街18号，拍个照证明地址不存在，这五百块也能到手。

我拧动电门，小电驴载着我冲入夜色。今天的雾气格外浓重，路灯的光晕在雾气里化开，像一颗颗发霉的橘子。导航机械地播报着路线，指引我驶向城西的老城区。

越往前开，雾气越浓，能见度低得吓人。周围的现代建筑渐渐被一些老旧的楼房取代，街边的店铺招牌也变得越来越有“年代感”。我甚至瞥见一家音像店门口贴着F4的海报——这玩意儿现在可不多见了。

“怪了，朝阳街不是前两年就拆了吗？”我心里直犯嘀咕。我记得很清楚，那里现在是一片新建的商业广场。

正想着，前方出现一个我从没注意过的隧道口，导航冰冷的女声提示：“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，目的地在您左侧。”

我刹停车，茫然四顾。左侧哪有什么18号，只有一个黑黢黢的、仿佛凭空出现的隧道入口，里面透出一点昏黄的光。隧道壁上斑驳的油漆写着几个几乎看不清的字——“朝阳街”。

“搞什么飞机……”一股凉意顺着我的脊椎爬上来。这地方邪门得很。我掏出手机想给站点打电话，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。回头望去，来时的路也淹没在浓雾里，看不真切。

犹豫了几分钟，我看着订单上那五百块配送费，把心一横：“妈的，拼了！还能有鬼不成！”

我一拧电门，冲进了隧道。

隧道不长，但异常安静，只有我电瓶车轮胎摩擦地面的沙沙声。几秒后，前方出现亮光。当我从隧道另一端冲出来时，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
时间……好像倒流了。

眼前的街道布局依稀能认出是城西，但完全不是我熟悉的模样。路灯是那种老式的黄色汞灯，街道两旁是低矮的、墙皮剥落的居民楼，墙上还刷着“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”的标语。几辆老掉牙的桑塔纳和夏利停在路边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煤烟味，而不是我闻惯了的汽车尾气。

我猛地回头，那个隧道口还在，像一只怪兽的嘴巴，静静地开在街角。

“我……我操……”我的大脑一片空白，手脚冰凉。我强迫自己冷静，低头看手机——订单还在，地址清晰。而手机屏幕顶端，本该显示“2024”的地方，赫然变成了“1999”！

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，剧痛传来。

不是梦。

我像个傻子一样推着电驴，在这条陌生的“老街道”上寻找门牌号。心脏在胸腔里擂鼓。终于，我在一栋六层高的老式居民楼前停下。斑驳的楼体上，挂着一个生锈的蓝色门牌——朝阳街18号。

三单元201。订单上的地址。

我停好车，提着那份莫名其妙出现在我保温箱里的餐食——一份还温热的皮蛋瘦肉粥和几个包子——一步一步，沉重地走上楼梯。老楼的声控灯时亮时灭，我的影子在墙壁上被拉长、扭曲。

站在201室的深绿色铁门外，我深吸了好几口气，才颤抖着伸出手，按响了门铃。

“谁呀？”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传来，伴随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脚步声。

门开了。一个穿着碎花睡衣、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女孩站在门内，她脸色有些苍白，眼睛红肿，像是刚哭过。她疑惑地打量着我这一身明黄色的外卖服：“你找谁？”

我看着这张陌生的、属于过去的脸，喉咙发干，大脑飞速运转着订单上的备注。别吃糖……王阿姨给的糖……

“你……你是张小雅吗？”我试探着问，这是订单上的名字。

她愣了一下，点点头：“我是。你是？”

我把手里的外卖递过去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：“你的外卖，到了。”

她更疑惑了：“外卖？我没点外卖啊。而且……你这衣服……是哪家饭店的？我怎么没见过？”

我这才意识到，“快跑”外卖在1999年根本不存在。我急中生智：“呃……是、是你朋友帮你点的！她说你心情不好，没吃晚饭，让我务必送到你手上。”

这个理由似乎说得通。她脸上的疑虑消了些，接过袋子，看了看里面的粥和包子，小声嘀咕：“是晓丽吗……她真是……”

就在她接过外卖，准备关门的时候，我猛地想起最重要的任务！

“等等！”我急忙喊道。

女孩停下动作，看着我。

我深吸一口气，死死盯着她的眼睛，用我能做出的最严肃、最认真的语气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听着，张小雅。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——千万别吃王阿姨给的那颗水果糖！记住了吗？无论如何，绝对不能吃！会出事的！”

女孩的眼睛瞬间瞪大了，脸上血色褪尽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。她嘴唇哆嗦着，声音带着颤音：“你……你说什么？王阿姨的……糖？你怎么会知道……”

看她这个反应，我心里咯噔一下。她果然知道“糖”的事！这订单不是胡扯的！

“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！”我语气急促，“记住我的话！千万别吃！一定记住！”

她呆立在门口，眼神里充满了震惊、恐惧和一丝茫然，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

任务完成。我不敢再多停留，转身几乎是跑着冲下了楼。跳上我的小电驴，用最快的速度冲回了那个隧道。

穿过隧道，熟悉的现代街景、汽车鸣笛声、手机信号的回归，让我有种重回人世的恍惚感。我停在路边，大口喘着气，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。

手机震动了一下。我低头一看。

【订单已完成。】

【配送费：500元，已打入您的账户。】

紧接着，又一条系统消息弹出：

【感谢您完成特殊历史订单。您已成功改变一条“遗憾记录”。获得积分：10点。请再接再厉，拯救更多过去。】

我看着屏幕，浑身冰冷。特殊历史订单？改变遗憾记录？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？

还没等我想明白，手机又“叮”了一声。

【您有新的订单，请及时处理。】

我手指颤抖地点开新订单。

收货地址：【1998年，纺织厂家属院，2栋103室。林秀娟，李建国】。

备注信息：【请阻止他们……在明天下午去河边。】

而当我的目光落在“林秀娟”和“李建国”这两个名字上时，我的呼吸骤然停止，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
那是我妈和我爸的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