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兰复裁

大类：武侠

痛。

一种广阔、钝重、弥漫性的痛楚，构成了我最初的意识。

我不是在睡觉，也不是在昏迷，而是……在“存在”。这种存在感怪异绝伦。我没有手脚，无法睁眼，甚至感觉不到呼吸。我的“身体”，是一片大约几十平方米、坑洼不平、布满砂砾和碎石的荒芜土地。

我能“感觉”到每一寸土壤的干燥，能“听”到风卷过地面时带起的细微沙沙声，能“看”到上方灰蒙蒙的天空——这是一种全方位的、三百六十度的感知，仿佛我的整个意识就是这片土地本身。

恐慌如潮水般淹没了我。我是谁？我在哪儿？我怎么会变成……一块地？

混乱的记忆碎片冲撞着：闪烁的霓虹灯，电脑屏幕的蓝光，加班后深夜出租车的颠簸……一个名为“地球”的世界，一个名为“陈默”的普通社畜。然后呢？然后是彻底的黑暗，再醒来，便是如此。

“动起来！给我动起来啊！”我拼命地集中意念，试图让一块石头滚开，或者让地面隆起一个小土包。但除了那种弥漫性的、属于大地的沉重感，什么都没有发生。我像是一个被囚禁在石膏里的植物人，意识清醒，却对身体彻底失控。

绝望开始滋生。

就在这时，一种更原始、更强烈的感觉覆盖了恐慌和绝望。

饿。

难以形容的饥饿感从“大地”的每一个颗粒中渗透出来。这不是肠胃的蠕动，而是整个存在本源的哀嚎，一种对能量、对物质、对“填充”本身的渴望。

一只背上带着淡蓝色纹路、指甲盖大小的甲虫，懵懂地爬上了我的“身体”——也就是这片荒土的边缘。

它的六足踩在砂砾上，那细微的触感，在我意识里被放大得如同擂鼓。更重要的是，我从它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、但确实存在的能量波动，就像黑暗中一点微弱的火星。

吞噬它！

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炸开。我的全部意识瞬间聚焦在这只小甲虫上。

压住它！陷住它！吞没它！

我疯狂地“命令”着身下的土地。甲虫似乎察觉到了危险，加快了爬行速度，想要离开这片让它不安的区域。

眼看它就要爬出边界，一种不甘的愤怒涌上心头。如果连一只虫子都奈何不了，我这存在的意义是什么？等着风化吗？

“回来！”

我将所有的意志力，那种由绝望和饥饿混合而成的力量，狠狠砸向甲虫前方的地面。

嗡……

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，几乎难以察觉。但甲虫前方的一小片土地，真的微微蠕动了一下，变得像流沙般粘稠松软。甲虫一头栽了进去，六足慌乱地划动。

有效！

我心中狂喜，集中精神，让那一小片区域的土壤像活物般包裹上去，缓缓地将那只甲虫拖入了地下，直至彻底消失。

下一刻，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暖流，从甲虫消失的地方扩散开来，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，迅速蔓延到我意识的每一个角落。饥饿感被稍稍缓解，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……力量感，油然而生。

我清晰地“看到”，我的领土边界，向外扩张了微不足道的一小圈，大约……一个指甲盖的距离。同时，一些关于甲虫甲壳结构、那种淡蓝色纹路能量性质的模糊信息，碎片般地融入了我的意识。

我，一片土地，通过吞噬，进化了。

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步，但希望的火焰已然点燃。我不再是完全被动等待风化的死物，我成了一个……猎食者。

我“抬眸”，望向这片荒芜之外更广阔的世界。远处，隐隐传来兵刃交击和金铁碰撞的声音，还有人类的呼喝。

那里，有更多的“食粮”。

我的核心意识，泛起一丝冰冷而期待的涟漪。这片荒土，活了。而这个世界，还一无所知。